记者 廖君 熊翔鹤 田中全
晨光熹微,城市还未苏醒,位于武汉南部郊区的江夏贺站停车场早已灯火通明。停车场出入口处的墙边,十多名菜农在等车,他们手里杵着扁担,脚边放着篮子和编织袋,里面装着刚刚采摘的新鲜果蔬。
42公里、60座车站,串起沿线30多个村落。每一天,武汉市江夏区的J202路公交都会运送百余名菜农进城卖菜。
在武汉,还有不少像J202路这样的“卖菜公交”。这些线路不仅为菜农提供便捷的交通出行服务,它更是一条条“民生专线”,一头紧系村民“钱袋子”,一头连着市民“菜篮子”,打通公交服务城乡乘客的“最后一公里”。
凌晨发车的“菜篮子专线”
凌晨5时40分许,顶着依稀可见的星光,70岁的涂继兴和妻子李世玉扛起扁担,把装了3麻袋的莲蓬慢慢挪进公交车里,选择车厢靠中间的位置坐下。几分钟后,这趟J202路公交正式发车,载着周边村庄的菜农赶早到武汉江夏区城中心卖菜。
“这是我和老伴凌晨3点多采的莲蓬,吃莲子米就讲个新鲜。”涂继兴边说边解开麻袋给记者看,一个个绿油油的莲蓬,有的上面还沾着露水。“今天采了100来斤,到了市场,把莲子米剥出来,估计能赚个300来块钱。”涂继兴说,自己和妻子闲不下来,找点事做,既充实,还能给孩子减轻压力。
这趟J202路公交每天都会运送百余名菜农进城卖菜。J202路公交司机胡四民介绍,自2020年开通以来,这趟公交成为沿线村民前往江夏城区最便捷的出行线路。而接近终点的北华街站附近,有着江夏区重要的农贸集市。
涂继兴告诉记者,以前没通公交的时候,村民种的蔬菜卖不出去,打车到城区卖成本太高,大家索性就把剩下的蔬菜喂了牲口。“现在方便多了,一个来回也花不了多少钱,65岁以上老人还免费乘车。”
但车上乘客越来越多,偶尔也会有些小纠纷。“爹爹,您的袋子往中间放一点,小心被踩到了。”“这一趟车坐不下了,您等等下一趟,马上就来。”“不要挤,我帮您把篮子拎上去。”……安全员耐心地维持着秩序,胡四民也将大家的诉求建议一一记在心里,回头与公司商议改善。
经过多次研讨,J202路公交提早发车、加大发班密度,由原来20分钟一班调整为5分钟一班,“菜篮子专线”专门运送前往市区的菜农,还安排人员轮流排班在菜农集中的站点提供帮助,并及时清理车厢内残留的泥土、菜叶、水渍,保障菜农顺利到达菜市场的同时,也不影响其他乘客的出行。
“卖菜公交”连接城乡市场
作为超大城市,武汉70%以上的国土面积在乡村,农村常住人口210余万人。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,在东西湖区、黄陂区、蔡甸区、新洲区等多个远城区,还有十多条卖菜公交。
凌晨4点多,武汉市蔡甸区成功大道的公交停车场一片寂静,只有一辆26路公交车亮着灯,司机正在进行发车前的各项准备,等待菜农们上车。武汉公交集团第三营运公司26路副队长徐智勇说,“我们恐怕是武汉市开班最早的公交线路了。”
在新洲区,232路公交正式开班前的“放空车”也变身“卖菜专线”。线管员朱栋说,以前,搭乘这趟车的菜农时常因为菜篮占道而遭其他乘客投诉。于是线路想到一个办法——旺季时,4时20分的“放空班次”先带一批菜农进城,同时作为线路另一端6时开班的始发车,这样“放空车”实现了一车两用,菜农们也把车厢让给了其他乘客。
在黄陂区,由黄陂钓台道新客运中心开往金银潭公交枢纽站的295路公交,自2012年开线以来,12年如一日,每天凌晨将沿线的菜农送往盘龙城的农贸市场。“都是经常坐车的,早就熟络了,谁在哪站上,谁在哪里下,我都清楚。”开了十余年295路的司机汪焕说,乘坐头班车进城卖菜的多是六旬以上的老人,天气好时,车上最多能有20多位菜农。
从江夏出发的J202路、910路、928路、906路,从东西湖区出发的H85路等,从蔡甸出发的26路,从新洲出发的232路,从黄陂出发的265路、295路,从青山出发的215路……在武汉,这十余条“卖菜公交”每天戴月出行,与朝阳赛跑,只为将菜农尽快送达热气腾腾的江城早市。
一条公交线,连接了城乡市场,既维系着菜农们的生计,又丰富了居民的菜篮子。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院副研究员、社会学系副主任陈颀表示,“卖菜公交”为鲜活农产品开辟了低价、快捷通道,让菜农得实惠、居民吃新鲜,有效助力乡村振兴。
车厢上的温情 城市里的温度
伴着日出,公交车平稳地行驶着。阳光照进来,车内安宁又祥和,有的人闭眼小憩,有的人低声聊家常,还有的人小心整理着物品。扁担、麻袋、背篼,番茄、辣椒、丝瓜、豆角、鸡鸭鱼肉……不多时,车厢中间已摆得满满当当,仿佛一座移动的小超市。
线路跑久了,胡四民和不少菜农熟络起来,发车时他总会帮年纪大的人搬货,菜农们也会用一把蔬菜、一声问好来表达谢意。
温情在车厢中传递,也彰显着城市治理的温度和智慧。记者从J202路公交运营方武汉城发集团所属省客集团江夏公交公司获悉,从9月6日起,J202路公交进一步改为“大站快车”,将沿线60个停靠站点压缩到10个菜农集中上车的站点,大幅缩减了运行时间。
搭车的菜农都很高兴,他们早一点到市场,不但能占个好摊位,还能赶上第一波销售高峰,卖个好价钱。
该公司相关负责人表示,公交公司持续听取市民意见和建议,并不断改善优化。比如有菜农表示,卖菜的农贸市场位于北华街站正对面,下车后他们还要拖着小车横过马路。公交公司经过详细论证,将该站迁移到靠近市场一侧,菜农们下车后就能直奔市场,减少了安全隐患。
“公交车装得下公文包,也载得了背篓扁担。城市发展既要有速度,也要有温度。”“‘卖菜公交’撑起的是一座城市的温暖和良心。”“菜农们辛苦了,感谢你们的辛勤付出,让我们吃上新鲜美味的蔬菜。”……社交平台上,网友们纷纷点赞,小小公交车,承载了无数人的烟火日常,也传播着信任、文明与美好期待。
7时许,车辆到站,北华街站附近的菜市场已是人头攒动,菜农江开裕找到一块空地开始吆喝,不一会儿,黄骨鱼就被一扫而空。稍晚点,卖完菜的菜农们也会顺便在城区逛逛,采购些日常用品,再次踏上J202路公交返程,满载而来又满载而归……